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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天下第一丁(全)-18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绿绮轩里,踩人进行中(一)
“吱”的一声,门开了,两个人一齐扭头。
“永叔兄!”庞昱眼前一亮,继他之后通过答题成功入围的可不正是欧阳修。
欧阳修看见是他,亦露出欣然之色,快步朝席上走来,走得近了目光忽然一凝,盯着庞昱身边的任黄,神态有点怪异。
“永叔兄!”“永叔兄!”庞昱连唤两声,他才一惊回神,礼节性的先拱手一揖,然后目光转向任黄,“这位兄台好眼熟啊,不知……”
“哈哈哈----欧阳少吏健忘了。”任黄贱贱的笑,“在下是公主府的下人,欧阳少吏陪吕相拜会公主时见过的我的,还一起聊过几句呢。”
欧阳修一怔,隐约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连忙又补了一礼,心道:庞四兄弟和我谈论才学,真个是胸有丘壑,满腹经纶,答对题进来自是轻而易举,怎么公主府一个下人竟也有如此能耐?
四哥什么眼神,能不知道他想啥,哈哈一笑:“永远兄,刚才排队答题的人群里好像没看见你啊,怎么……”这就看出来四哥讲义气了,毕竟是一道蹲过牢、共过监的狱友,他可不想任黄太尴尬,随口把话题绕回到欧阳修身上。
任黄看四哥的眼神愈发欣赏!
“哦,是这样的。”他一说,欧阳修到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脸红道,“永叔不才,以往学界朋友聚会,相互比诗论词,总是侥幸险险胜出,久而久之……久而久之便得了个汴梁第一才子的虚名,其实我是当不起的。”
哟,小伙子挺谦虚的,有前途有前途。
四哥一开始很赞赏,不过再一想。
娘地。这是谦虚嘛?
不是啊。分明是甘拜下风。自愧不如!
----有四哥在。汴梁第一才子。不对。大宋第一才子那还轮得到别人麽!
“南宫大家举办此次瑶琴乐会。原意是汇集京城饱学之士及乐界中人。共赏南宫大家此去洛阳寻得古谱广陵散后新近练就地曲目。因为一个个答题太过费时。而且……既然是四婢出题。想必不会太难。所以京中几个颇有名望地少年学子和曲艺界一些德高望重地前辈都是可以不用答题就进绿绮轩地。”
我靠。免试入场。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庞昱、任黄一起忿忿然地拍桌子。
四哥决定了,今天一定要大出风头,也搞个什么第一才子地称号玩玩。
名声不重要。淡泊名利的四哥早就看淡了。
关键“才子”两个字这是到哪里都畅通无阻的通行证啊,对于以后泡妞、把妹、勾引小姐,好处是大大有的!
而如果是天下第一才子。不管白天夜里,你往别人大家闺秀的宅子里钻,作父母的只有欢迎之至,恨不得马上让你和他们女儿圆房!
庞昱无责任地YY着,任黄也摸着小胡子色色滴笑。
搭上这俩色坯,欧阳修无语了,只能埋头喝茶。
渐渐的,大厅里人越来越多,看来四个小丫头出题的水平实在有限。弄得这么多人有资格跟四哥一道坐在大厅里。
欧阳修无疑是京城学界赫赫有名的少年才子,加上又有“吕相高徒”的显赫身份,进到大厅里的众多青年文士无不过来见礼致意,好些人原本想套套近乎和他坐一桌,可一瞅旁边坐着两家丁,立刻露出嫌恶的神色。
庞昱倒是无所谓,这帮所谓的“饱学之士”,在四哥眼里算什么啊,狗都不如!坐下来才是真的羞辱了他呢。
会写两句诗会赋两段词就了不得了?四哥一会准保叫你们吐血!
任黄更无所谓。此人脸皮之厚已经到了旷古烁今地地步,连庞昱估计都要甘拜下风,不然丫一翻墙爬窗进来的怎么能泰然安坐,还对进来的才子
一一品头论足!
“这谁啊这,肥头大耳长一身膘,还才子,猪子呢吧。”
“嗨,那边那小子得瑟啥啊,喝茶还洗洗杯子先。绿绮轩地东西会脏?”
“哟哟哟哟。五十几岁的人也来,老牛还敢想嫩草。要不要脸啊。”
“庞四兄弟可要当心了。”欧阳修忽然说道。
“怎么?”
“安定郡王被废、北海郡王吃瘪,庞四兄弟你是大大的风光了一回,不过也被王爷党上下视为了眼中钉,宗室诸王中以汉恭宪王元佐孙、江夏郡王赵宗惠最擅才学,在此次免试的才子中位列第二,少时等他到场,见着庞四兄弟你也在,少不了要纠集一帮倾向王爷党的文人才子过来刁难。”
“哈哈哈,无妨无妨。”庞昱大笑,非常豪迈的放话,“就是对上永叔兄你庞四尚且不惧,何况是几个跳梁小丑。”
“你说谁是跳梁小丑!”话音刚落,对面桌子一人跳了起来。
哈哈,庞昱几乎捧着肚子笑,随口喊道:“跳梁小丑问谁?”
“跳梁小丑问你……”那人张口便答,等周围笑成一团才醒悟中了这小子的诡计,气得忿然站起,朝他走过来,后边还跟着俩人。估计本来是分批进的,等到齐了再一起发难,结果庞昱这么一骂,几个不安分的首先送死来了。
“小小家丁也敢目中无人,妄自谈论才学!”
“安乐侯地手下,有哪个知道要脸的?”自不量力,简直自不量力!”
他们围着庞昱一通讽刺。
庞昱自顾自的喝茶,等丫几个说得嘴巴干了,这才慢斯条理、悠哉悠哉的说道:“我和永叔兄聊天,干你们屁事啊。”
“就干我们屁……”这一次还好收的快,不过依然惹来一阵哄笑。
这些才子文人谁都巴不得别人赶紧滚蛋,留下来的越少越好,光剩自己了那敢情再好不过----独享南宫琴伊一曲,那可是比金榜题名还要光荣的事情!
所以一看见有人出丑,大家纷纷起哄。就怕事情不闹大呢。
闹大了,双方都被轰出去啊!
生甲,就是带头自认跳梁小丑的那个,听庞昱和欧阳修称兄道弟,气的脸发白:“你、你大胆,一介家丁怎可和欧阳少吏论交!”
殊不知欧阳修是领教过庞昱厉害地。为了创办《大宋时代周刊》一事,他和庞昱讨论了多少,知道他见识超卓,才学过人,很多新奇的观点、理念更是叫自己眼界大开,自愧不如,甚至主动提出向恩师推荐,要为庞昱谋一官职。
----四哥淡泊名利,果断地拒绝了。更加令欧阳修钦佩。
欧阳修笑而不语。
“在下不服,此人不过太师府一小小家丁,有何才学同欧阳少吏共桌!”生甲忿忿然地怒道。
欧阳修依然笑而不语。
这帮家伙其实他也烦。读人应该是有傲骨的,“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你要尽忠的大宋朝,不是哪个王爷、哪个高官,仗着有一点点的才学,甘心沦为别人的走狗,这一点太叫欧阳修看不起了。
只不过他的身份,不便公开和这些人闹翻,那么就让天不怕地不怕地庞四兄弟帮帮忙。狠狠踩一踩这些连他也讨厌到极点地人呗。
见欧阳修如此神色,生甲更是气愤万分,冷声道:“好啊,那我出一联,看你能否对上来,对不上那便滚出去,休在这里丢人现眼。”
丢人现眼地是你啊!
欧阳修心想,一边喝茶一边看戏。
生甲做凝思状,想了一会道:“螳臂档车。暴虎凭河,匹夫何堪言勇!”言毕一脸自得之色的俯瞰他,自以为精心想出地对子颇具难度,而且语带讽刺,可以当着众人好好羞辱一下这个不自量力的小家丁。
庞昱瞅都懒得瞅他,手一挥:“蚂蚁沿槐,蚍蜉撼树,愚者妄自称雄。”
生甲当场石化。
他身后,生乙不服了。跳出来道:“两猿截木山中。这猴子也会对锯句。”把玉树临风的四哥比作猴子,也忒缺德四哥比他更缺德。挥挥手:“匹马陷身泥内,此畜生怎得出蹄(题)?”
全场静寂了一两秒钟,然后哄笑大起,
生乙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见庞昱眨眼对上,才识与气势皆是胜己多多,哪里还敢再开口,乖乖缩回去反思了。
世上通常有两种人会前赴后继,一种是伟大的、值得尊敬革命烈士,另外一种则是没事找抽、送给主角踩的傻子。
这不,生乙刚滚,生丙又挑了出来,看见庞昱正在喝茶,恶念陡生:“欠食饮泉,白水何堪足饱!”这是一副拆字对联,欠食为饮,白水为泉,颇为巧妙。
庞昱斜他一眼,见此人形象猥琐,嘴巴边长着一颗大痣,痣上两撮黑毛,无端便心生厌恶,冷哼道:“无才抚墨,黑土岂能充饥。”无才为抚,黑土为墨,直斥此人肚中无货,气得生丙两眼一抹黑,差点晕倒。
“哈哈哈,对得好,对得好!”任黄抚掌大笑,两撇小胡子随之一抖一抖,霎时把生丙地猥琐压了下去,“小兄弟,看不出来啊,你的文采这般之好,果然不愧是天丁,皇上英明,英明啊,哈哈哈哈----”笑得那叫一个得意。
“呸!什么天丁,狗丁,狗丁还差不多!安乐侯的一条狗!”
冷笑加嘲讽,一个充满鄙夷地极不和谐的声音在门外想起,然后门开了,四五个锦衣华服的公子,拥着一位头戴黄金冠、身着紫色云纹蟒龙袍的倨傲少年走进来,目光一致的飘向庞昱这桌,眼中无一例外的透着轻蔑、鄙夷和愤怒。
我X,敢骂四哥,嫌命长还是活腻了!
庞昱心里直蹿火。
任黄也有点恼的皱起眉头,脑门子青筋在跳。
“庞四兄弟,这就来了,最前边那个便是江夏郡王赵宗惠,据传和安定郡王有共妾之宜,私交好的很呐,提防着点。”欧阳修善意的提醒,笑得也有点阴损。
“共妻?”庞昱乐了,“那我阉了赵世清不是便宜他,哈哈哈----放心,几只跳梁小丑,成不了气候。”他用“只”字计算,摆明了直接把对方当畜生看。
“不是哦。”欧阳修摇摇头,沉声道,“赵宗惠左右二人,就是那俩拿着折扇地公子哥,一个程颢程伯淳、一个程颐程正叔,兄弟俩都是京里有名的少年才子,其家历代香,为汴梁三大世族之一,曾祖父程希振任尚虞部员外郎,祖父程赠开府仪同三司吏部尚,父程官至太中大夫。此二人幼承家学熏陶,勤学苦读,且酷好诗文,有读经世之志,其师周敦颐更是我朝理学宗匠,声名赫赫,教出来的学生绝不会差。庞四兄弟,自信是好事,但切不可掉以轻心啊。”
庞昱眉宇一挑:“听永叔兄的意思,这兄弟俩有点真才实学?”
“不是一点,是很多。”欧阳修抓着杯子的手忽然一紧,因为赵宗惠一行没有找地方坐下来,而是直接走到了他们这桌。
“见过江夏郡王。”欧阳修站起来,礼节性的施礼,以他现在的身份,这一点是必须的,无论如何不能免。
----当然,若干年后的欧阳文忠公,是连亲王都可以不用吊地。
庞昱、任黄安坐不动。
赵宗惠淡淡一笑,像是已在预料中,又或者自恃甚高,不愿和两个家丁一般见识,不过他的跟班中有人忍不住了,一步跨出来,冷哼道:“图画里,龙不吟虎不啸,小小家丁可笑可笑!”
“这谁啊?”庞昱指着问。
“吴浩胜,殿前副都指挥使吴谒之子。”
“他爹是将军?”
“嗯,不过他从小习文。”欧阳修完全是看戏的态度。
“吴浩胜吴浩胜,好胜是要有斤两滴。”庞昱还了他一个无限鄙夷的眼神,抓起桌上盘子里的瓜子儿,慢悠悠地磕了几粒,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态度:“棋盘中……车无轮马无鞭……呃,叫声将军提防提防----你可以滚了,下一个。”
吴浩胜直接原地傻掉,再也“好”不起胜来了。
赵宗惠身后又窜出来一人,姑且叫生丁吧,语带讥讽的哼道:“昨日偷桃钻狗洞,不知是谁?”直接把四哥比成了狗,挑衅的意味十足十啊。
“他年攀桂步蟾宫,必定有我。”四哥随口就答,顶的他差点两眼翻白,
丫还不服,又道:“绿绿红红处处莺莺燕燕,此联你如何应对?”
庞昱撇撇嘴,故意发出一连串“啧啧啧”地感叹:“俗啊,真真是俗啊,进到绿绮轩这么高雅地地方,你居然只想着莺莺燕燕?哎呀呀,这不是玷污了京城百万民众心目中的圣地么?外边俩小丫头放你进来真是瞎眼啦。”
他这么一挑拨,全场众人纷纷朝生丁怒视,后者莫名吃瘪,吓得连话也不敢说了----众怒难犯啊,就算他有江夏郡王罩着也惹不起整个京中地才子。
“喂,那个谁,不要岔开话题行不行。”程颢冷笑,只道庞昱答不上来。
那个谁?
听到这样的称呼,四哥笑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八章 绿绮轩里,踩人进行中(二)
“喂,那个谁。”
庞昱也这么的叫他,不过脸上没有动怒的迹象。
“这么简单的对子,答起来你不觉得侮辱智商么----绿绿红红处处莺莺燕燕,对花花草草年年暮暮朝朝,这还需要想?”
程颢一下子愣了。
绿绿红红对花花草草,这样短的时间理,他也不过才想到前边四个字,处处莺莺燕燕用什么对还在斟酌呢,小家丁竟然就答上来了。
程颢不敢相信,只道这是巧合,或者小家丁以前听别人对过。
他不福,非常的不服,决定亲自出手试一试他的深浅。
“兄长,我先来。”程颐尤其看庞昱不顺眼,抢着站了出来,矢志要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丁输得抬不起头。
“听好!水有虫则浊,水有鱼则渔,水水水,江河湖淼淼。\\\\\\”精心思索之下他给出了首联,欧阳修一听微微变色。这是一道叠字联,水虫合为浊,水鱼合为渔,水水水叠成一个淼字,同时叠字中又有嵌字,三个三点水的偏旁分衬江河湖,实在巧妙不过,一时半会的功夫,怕是庞四答不上来。
“哎呀,叠字联,还带嵌字的,程兄果然是才子啊,这题真是……”
“少废话,答的出来就答,答不出,就滚!”程颐很狂妄很嚣张,不知道是替弟弟出气,还是想在南宫琴伊的地方表现表现,在佳人面前争一会风头。
“答,当然要答,你等等啊,等我考虑一下。”庞昱面露难色,摸着鼻子,想了……大约五秒钟。
“木之下为本。===木之上为末,木木木,松柏樟森森。”
“好啊,对得好!庞四兄弟,有你的!!!”这一次连欧阳修也忍不住赞了,木下加一横为本,木上加一横为末。木木木合森字,松、柏、樟皆是木字旁。对得恰到好处,一字不差!
“好联。好联,陈大才子这题出得真高。”
“什么才子,不过就一家丁的水准。”
“汴梁程家,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啊。”
起哄声又起来了,果然是美女面前谁都失态。为了尽量少几个人分享南宫琴伊无上妙曲,即使王爷党的狗腿子这帮家伙也一样的联手踩。
程颐当众吃瘪。怎都咽不下这口气,想了想又道:“父进士,子进士,父子同进士!”这里有个名堂,他家祖孙三代,曾祖父程希振、祖父程、父亲程,都是饱学之士,都是第一次参加科考便高中进士,故从他祖父程起就有一门尽饱学,父子皆进士之语。===程颐以此作对。不仅刁难庞昱。更有警告众书生的意思----程家数代饱学,闻名天下。尔等胆敢肆意取笑,莫非不想再从文了?
果然,刚才还在起哄的众才子一个个噤若寒蝉,乖乖地全部闭上了嘴,更有甚至,口风一转,开始炮轰庞昱。
“小小家丁自不量力,程公子那是让着你!”
“无耻之厮,好不要脸。”
“程公子,莫要留手,叫他输的心服口服。”
谩骂声一时四起,欧阳修坐不住了。
他是个讲义气的人,庞四把他引为知己,他自然也把庞四当成了兄弟,这一看全场发难,矛头直指自己哥们,哪还能袖手旁观。^^^^
“程公子此对,永叔来接。”他站了起来,不假思索的道,“父进士,子进士,父子同进士。我对:妻夫人,媳夫人,妻媳皆夫人!”
第一才子出手果然非同凡响,程颐自认为的难题,片刻便被破解。
“哎,不对啊。”有人忽然提意见了。
庞昱!
“永叔兄,你这下联虽然对的甚好,不过从头到位要重写未免麻烦了些。”
“哦,庞四兄弟用更简单的对法?”欧阳修亦是一惊。
庞昱笑着用拇指蘸了蘸茶水,在桌上先把程颐地上联写了出来。
父进士,子进士,父子同进士。*****
“庞四兄弟下联怎改?”
庞昱笑而不语,再次蘸了蘸茶水,把每个士字下边的一横都加长了些,于是整幅对子变成了----父进土,子进土,父子同进土。
得咧,前边刚中进士,这里就一起“进土”了,死绝啦。
“哈哈哈,对得好,对得好啊!”任黄拍案叫绝,包括欧阳修在内,甚至和程颐一道吴浩声和书生丁都忍不住被过头偷笑。
叫你装B啊,叫你以为自己家族了不起,活该被损!
程颐差点气疯,愤而抓起桌上地杯子就要往庞昱头上砸。
砸吧,这一砸砸中了,四哥马上又能为大宋朝“制造”一个太监。
杯子没砸出去,就被拦住了,赵宗惠拦得,轻轻一挡劈手就把杯子夺了下来,然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朝程颢使个眼色。
程颢昂然道:“洞庭八百里,波涛涛、浪滚滚,宗师由何而来?庞兄,你对!”这是隐喻他家祖上三代教书授学,门生遍天下,汇集起来便如那八百里波涛的洞庭湖一般,这才有了“文坛宗师”地名号,讽刺庞昱妄自尊大,不自量力。
欧阳修一听不禁摇头。
庞四兄弟哪是尊大啊,分明是太过谦虚啦,他要真的想一展才华,直接对上江夏郡王便是了,何必同你们这些小鱼小虾米多费唇舌。
怎料庞昱这次不谦虚了,更加不给程颢面子,张口便道:“宗师由何而来是吧?巫山十二峰,雾霭霭、云重重,本院从天而降!”这是借对手的上联,自诩为宗师,绝对的嚣张、狂妄、目中无人,直接就把汴梁程家践踏到地底下去了。
众才子一片哗然,侮辱声名赫赫的程家不说,还敢自我标榜为宗师,这家丁地还真是胆大包天,不过他以他的才华确实技压全场,在这绿绮轩里骂谁都没错。
见他如此言语粗鄙,狂妄自大,程颢再也忍不住了,厉声喝道:“姓庞地,你不要太嚣张,以为会对上两句楹联就是天下无敌了么?哼,你敢当众辱及兄弟,便是辱及我爹我爷爷,辱及我爹我爷爷,辱及便是天下才学!”
天下才学?
听到这四个字,庞昱又笑了,本来见着程家兄弟脸上时红时白,一副要给气得吐血的样子,他心里是很畅快的。可现在程颢狂到这样放话了,不好好给他点颜色看看,他还真以为区区一个汴梁程家就有多牛B了呢。
大宋天下,除了坐江山的老赵家,谁敢在庞家面前装大!
四哥站了起来,眯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郁。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绿绮轩里,踩人进行中(三)
“辱及你爹你爷爷便是辱及天下才学?你爹你爷爷代表得了天下才学?”庞昱一站起来比程颢足足高一个头,气势上先就压倒了。
程颢理所当然的被他骇退两步,颤声道:“你……你要作甚么?”
庞昱可没有动粗的意思---削这种人渣,没得脏了手!眼见全场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这里,心念电转朗声道:“代表天下才学,那就要有会尽天下才学的本事,当今之世公认才学第一者非永叔的恩师、首辅执宰吕相是也。永叔兄,你跟着吕相习文多年,有听过他老人家自称代表天下才学么?”
欧阳修站起肃容道:“恩师曾言:天下才学,诸子百家,仅是著名者便有阴阳、儒、墨、名、法、道、纵横、杂、农、小说、兵、医十二家,他老人家穷一生之力精研苦读也不过只领悟了七八分的儒家精义,粗通道家、法家而以。莫说他老人家,便是孔夫子在世也不敢自称代表天下才学。”
在场众人谁不知道吕夷简何等人物?那是当朝宰相,万人之上,仨人之下,天下饱学之士的楷模,所有读书人心中的偶像,他说过的话就是真理,不容置谑,程颢、程颐一家虽然也是名门,在读书人中影响颇巨,可是和满打满算就比庞太师、八贤王稍低一等的吕夷简相比……真的连提携都不配。何况,欧阳修这个人精,转述恩师所言的时候,玩了个偷换概念的小花招。顺带着连孔老夫子也一并扯上了,你看吕夷简的话到“粗通道家、法家而以。”这里就没了。后边是他欧阳修自己地感叹----莫说他老人家,便是孔夫子在世也不敢自称代表天下才学。\\\\\\可是说得快一点,含混一点。谁知道在“法家而以”这后边就该断句,粗略听来。还以为全是吕夷简的原话呢。
这下好了,一个吕相、一个孔夫子,程颢、程颐能有什么话说?
“啪----啪----啪----”
鼓掌地声音,一下一下,在大厅嘈杂的喧嚷中显得分外刺耳。
赵宗惠。
狗腿子全体败退。这位王爷党中的第一才子再也沉着不下去了。
“庞兄真是好才学啊,佩服佩服。”赵宗惠看着他。眼神有点叫人捉摸不定。
“不敢不敢,郡王这一个兄字叫出来,不是把我和赵允弼摆一块了,抱歉抱歉,鄙人没有和畜生同列地癖好。”
这句话出来,全场没有不吸凉气的!
我X,大庭广众之下敢这样羞辱北海郡王,放眼天下也就他庞四有此胆量。
赵宗惠早知此人胆大包天,不然也不会一刀就把赵世清阉了,脸上并无任何震惊之色。反倒微微一笑。显出几分文人才子地雅逸,缓缓说道:“去年春时。本王在云南游历,途经昆明滇池,观其方圆五百余里湖光山色,金马、碧鸡二山东西夹峙,池上烟波浩淼,一碧万顷,风帆点点,景致秀绝。大观楼濒池而立,与一众学友临湖宴饮,登楼歌赋,池中盛景一览无余,实为人生乐事。一时心有所感,信笔挥就一百字长联,当日在座西北才子一十九位,无人能对。\\*\\\”
“什么联,赶紧说,快些,四哥最讨厌人家装B。”庞昱懒得听他废话,极其不耐烦的挥挥手。
众才子听不懂“装B”啥意思,但是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一时又要鼓噪,却被赵宗惠的长吟压了下来:“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州,梳襄就风鬟雾鬓。更频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辜负:四周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方一说完,大厅内已是喝彩四起。
赵宗惠此联几近百字,将五百里滇池水天一色、秀逸雅韵的潋滟风光描述的淋漓尽致,其内涵美质如诗,外溢华彩如画,诗中有画,画中有诗。意境着实高深美妙,众才子地赞誉绝非吹捧拍马,而是赵宗惠的地确确有真才实学,就连欧阳修也不禁动容,心忖赵宗惠此对果然妙绝,不要是说西北才子,就是放眼大宋也没有几人能在顷刻间答上来----至少,他暂时不能!
庞昱脸上罕有的露出凝重之色,沉吟不语。
大部分才子都在静静的等,看这个嚣张狂妄、连续难道无数京中才子的庞府家丁这一回怎么收场。
是的,是收场,你没有看错。
因为谁都不觉得庞昱能对上来这联。
所以他们想看的,只是对不上来的庞昱会收到王爷党一方怎样的羞辱。\\*\\\
不过也有犯贱的人,等了几秒钟就在那里喊。
“兀那家丁,江夏郡王的对子你也配对?”
“滚吧,别在这丢人现眼啦。”
赵宗惠乜眼冷冷一扫,喝道:“都别出声,由他想!”他也算是这一代宗室子弟中仅有地几个有真才实学、而且是非一般地真才实学的人了,发作起来,不怒自威,一边嚷嚷着唯恐天下不乱地几人一时噤若寒蝉。
赵宗惠一脸自傲神色,信心满满,好整以暇的望着庞昱,他生平酷爱吟诗作对,认定京中才子除了一个欧阳修谁也不是他的对手,认准了不要说在这里,就是给他回去想,区区一介家丁想上整三年,也别想对得上来。
不过很可惜,在欧阳修眼里,四哥的才学是足以和他比肩的。
赵宗惠吟联之时,四哥刚刚倒了一杯茶。
此时,茶尚温。四哥已经笑了。
“我的下联: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何在。想:秦习楼船;汉标铁柱;晋挥玉斧;唐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赵宗惠傻了,程颢、程颐也傻了。全场所有人都傻了。
只有欧阳修笑,叹服地笑。
----关羽温酒斩华雄,四哥热茶踩郡王,高,实在是高!
赵宗惠上联写景。*****描绘了滇池美不胜收的湖光山色,庞四地下联则是抒情。以优美的语句抒发了对云南“数千年往事”的无限感慨,情景交融,层次分明,对仗工整,字句洗炼,气魄宏大,意境高远,怎一个“妙”字可言!
猥琐地任黄端着杯茶放在唇边不动,茶杯后的眼睛微微透出精光,看着庞昱卓立地侧影缓缓的……缓缓的……缓缓的点头。
赵宗惠脸色非常难看。有点像是一个辛勤劳作的男人。在外边累了一天满头大汗地回家,却看见自己老婆被一个三大五粗的男人按在床上强行……
对。就是这种被强奸地感觉。
他的才学被四哥很无耻的强奸了!
“哈哈哈!时隔一年,王爷这副绝对终于有了下联,实乃人家文坛幸事,文坛兴事啊。”欧阳修不失时机的站起来打圆场,虽然他心里一百个赞同庞昱踩死这帮自恃才学、其实有辱斯文的混蛋,可是今天毕竟是来听琴的,不是诗词赛会对联会,你在绿绮轩里闹得太僵,不是明摆着不给南宫琴伊面子么。
所以,到这份上也就够了,收手吧。
庞昱也是这么想的,要不怎么说英雄所见略同呢!椅子一抽准备坐回去。
偏偏就有人不识抬举,欧阳修一说完接着喊道:“什么幸事,分明是这小家丁以前听人说过这对子,不然怎可能片晌便答上来。”
赵宗惠一听,像是绝望中看到了翻盘的曙光,本来煞白的一张脸立刻恢复了神采,不过他身为堂堂郡王,这时候是不能主动揪着一小家丁较真的,所以他没动,稍稍使个眼色,身边地一群狗腿子立刻出击了。===
差点被气到吐血地吴浩胜、书生丁,还有连累老爹、都被四哥羞辱了程颢、程颐像疯子一样围住了庞昱,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抨击。
“定是如此,不然王爷地绝对这短时间内怎有人对得上来!”
“安乐侯的手下嘛,和主子一样都是不要脸的,什么事情做不出。”
“不要脸的人本公子见多了,这么不要脸的还真是头一遭。”
庞昱本来想收手的,当是积点德----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第一次就踩太死,以后谁还敢惹上门,不惹那岂非少了很多的乐趣!
但是既然丫不服气,手下一般狗腿子如此这般的损他,四哥没法再忍了。
首先,他用眼睛一扫,不用做作自然便杀意十足的凶光迸射出来,然后立刻吴浩胜、书生丁、程颢、程颐全闭嘴了,非常的整齐一致,尤其那个老爹是将军的吴浩胜直接吓得两腿一软,蹬蹬蹬往后直跌,全靠手快扶着桌子这才没摔倒。
庞昱微微一笑,直接对话赵宗惠:“王爷输的不服么?好,很好。”
赵宗惠心里发虚,
“刚才一直你们考我,现在我出一联,王爷若能对上来,那便算我输,庞四在这里给你磕头道歉!”
任黄非常猥琐地接了句:“若是王爷对不上来呢?”
庞昱笑道:“那简单,以后有我在的场合,王爷不要再谈才学二字,更加不要赋诗!作词!!论对!!!”
“你!”赵宗惠再保持不了强作的冷静,文秀的一张脸近乎扭曲的抽动着。
他自负少年博学,在一众宗室子弟中文采第一、才学第一,以往无论是皇宫里的各种赐宴、灯会、花会,还是贵胄子弟、王公大臣间的各种……包含但不仅限于吃喝嫖赌的一系列“活动”,无不凭着一手对联作词的本领大出风头,是为赵允弼之后,王爷党声明最响、风头最劲的第一人。庞昱放话,要他输了不得谈论才学,不得赋诗、作词、论对,等于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断他的根!!!
不是么?没了这些,他就没有了出彩的、闪光的地方;没了这些,他便再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欣赏和赞扬;没了这些,他和满肚肥肠的纨绔膏粱们没有两样;没了这些,他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郡王!
赵宗惠有点心虚,庞昱放的话虽然狂妄之极,但他的实力却没有人怀疑,几轮交锋下来,在场的所有才子文士、包括他自己在内都明白,这庞四确实有些才华,难怪连欧阳修都要和他兄弟相称,他出的对子,想必是极难的了。
“王爷不敢么?嫌我的条件太苛刻?”庞昱以一种无限鄙夷的眼神看着他。
“我这可是为王爷好,以王爷那点雕虫小技、三流文辞,和我在一个场合比对子斗诗,后果只有四个字:丢---人----现----眼!”
生平最自信的才华被痛批成“三流文辞”,赵宗惠哪里还忍得下去,更何况大厅里几十双眼睛看着呐,又是在南宫琴伊的地头,要是退缩……
真的,以后不用做人了。
赵宗惠袖袍一拂,冷冷道:“你且出题便是,本王还怕了不成。”
“王爷想清楚了?千万别我一出来,你就后悔啊。”庞昱不紧不慢的笑道。
他一向是个含蓄的人,做事情非常低调,这在京中***界和全城的大家闺秀、豪门千金的私密***里都是有口皆碑的(低调还有口皆碑?),但是既然对方太无耻非逼得他露一手,四哥也就只好勉为其难的“全力以赴”了。
----全力以赴,把赵宗惠往悬崖上逼。
这种时候手下留情,不是他的性格。
赵宗惠现在是赶鸭子上架,想不应都难,催促道:“不用废话了,本王想得很清楚,就按你说得条件,快快给出上联!”
“王爷当真想清楚了?”庞昱又问一遍,声若洪钟,震得梁上簌簌落尘。
赵宗惠无路可退,彻底被推到了悬崖边上,怒道:“废什么话,你出题便是!”
“好,那我出了。”
赵宗惠凝神倾听。“真的出了。”继续被吊着。
“不要紧张。”仍然吊着。
……三番五次了已经,这不明显浪费他表情,逗他玩么!
赵宗惠刚要发作,四哥的上联终于出口。
“明月照纱窗,格格孔明诸葛亮。”
正文 第一百三十章 千古第一绝对(一)
无解!
此对无解!
这可不是庞昱信口胡说,而是一位绝顶牛叉之人下得论断。
扯淡呢吧,天下哪那么多牛人!
不,说这话的人就当得上此二字!
四库全书牛不牛?
牛,中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一套图书集成,分经、史、子、集四部,故曰“四库”收录古籍三千五百零三(3503)种、七万九千三百三十七(79337)卷、共装订成三万六千余册,超过明朝的永乐大典。
能够参与编纂四库全书的,都是牛人,随便抓一个都是胸有丘壑,文采斐然。
四库全书的总纂官,一揽子统领这帮牛人的人,能不牛么?
四库全书的总纂官说,此对无解!
听罢庞昱给出的上联,赵宗惠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非常非常非常的难看,像极了一个罪在不赦、即将被送上断头台的囚犯。===
明月照纱窗,个个孔明诸葛亮。描绘了夜中的景色----一片月光照耀下的银色世界:明月照进纱窗,每一个窗孔都被照明,许多个楼阁(葛谐阁音)都被照亮。单就意境而言,这个五言加七言的上联只可算作“一般”,然后其语文运用的技巧,却真的是绝顶之难!
第二句“个个孔明诸葛亮”七字,“个个孔明”地意思等同于“诸葛(阁)亮”。而“诸葛亮”系人名,“孔明”乃是“亮”的表字。它们之间的关系与排序可以表述为:字 复姓名。而在字义方面,“个个”与复姓地第一字“诸”相当。“孔”与复姓第二字“葛”同类,“明”又与亮的意思不尽相同。
此外还有平仄相间的语音格局,其要求即:
上联:明月照纱窗。^^^^个个孔明诸葛亮
上联: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
下联: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
赵宗惠愣立良久,脸上时红时白,自诩京城才子中才学第二地他,完完全全被这个对子难倒了。他咬牙不语,脸色一片黯然。心想:即使放开平仄不论,单就“个个孔明诸葛亮”这七字。不要说他了,就是吕相亲临也不一定对得上。
什么吕相,庞昱心想,老子这幅上联,就是把唐宋八大家聚齐了,全拽来往这里排排坐也不定对的上。
“王爷,甭想了,这个对子无解地,你站着是浪费时间。”庞昱好心的提醒。
“我不信,天下哪有岂有不可对之对!”赵宗惠狂叫。^^^^眼睛赤红。
唉。自不量力啊。
曾经也有人放言,天下无不可对之对。就是那位《四库全书》的总纂官、铁齿铜牙专爱刁难和的纪昀纪晓岚!
比起区区自诩为京城里滴、年轻才子中滴、才学还只是排名第二滴赵宗惠,纪晓岚可是终大清一朝,世人公认为文坛泰斗,学界领袖,一代文学宗师。其文情华瞻,慧黠敏捷,堪称古今中外第一对句奇才,天地万物、古今诗赋无不可入对者,信手拈来,出口成趣,浑若天成,其炉火纯青的文字功夫让人叹为观止。
纪晓岚那是真有真才实学,他放话天下无不可对之对,结果惹恼了一个比他还要牛B地人----她老婆!
纪晓岚的老婆见丈夫太狂,怕以后床上压不住丫,信口就出了这对:月照纱窗,个个孔明诸葛亮,纪晓岚对不出,当场懵掉,从此不敢到老婆面前嚣张。^^^^
后来也不知怎么地,这个对子流传了出来,有好事者又往对首添了个“明”,对应了首句“照”字的偏旁(都是日字旁),同时又和后七言“孔明”中的“明”字前后呼应,使得其对更难。
一个连文思敏捷、冠绝天下的“对圣”纪晓岚都答不出的对子,还被后人增加了难度,赵宗惠可能对得上么?
赵宗惠羞辱欲死,忽然大声道:“庞四,你这上联……你这上联本王是、是对不出,可这天下、这天下怎么会有无解的对子!”
悲哀啊,庞昱不禁感叹。
做人不能太狂妄的,嚣张过头最后只会害了自己。
像四哥这样谦虚的人,绝种啦!
“我庞四所出绝对,普天之下谁能对上?”庞昱大袖一拂,精芒迸射的眼神环视四周,其狂放豪迈,洒脱不羁,大有李太白之风。****
“对上来了咋办呢。”任黄猥琐的又插嘴。
“谁能对上此对,一字不差,我庞四一生给他做牛做马!!!”
“你、你你你你你你!”赵宗惠气地几乎吐血,指向他地手一个劲在颤。
“你什么你,王爷,你刚才可是答应我的,当着这许多人面,以后有我庞四在地场合,请王爷不要再到处卖弄自己那点可怜的才学,更加不要去学人赋诗、作词、论对,免得丢----人----献----眼----”
“你……你……扑通!”赵宗惠直接两眼一黑,往后便倒。
“王爷!”“王爷!”“王爷!”程颢、程颐等人连忙去扶。
看着这帮手忙脚乱的狗腿子,庞昱冷笑,唇角勾起一抹血腥的杀意。
打今儿起,老子要把王爷党一点一点连根拔!
“喂,喂,你这个对子真的没解啊?”庞昱刚坐下,任黄就在一边扯他。
庞昱摇头。
“我不信。”任黄也摇头。“是这家伙没用,别人一定能对上,到时候……嘿,你可要给人做牛做马一辈子。”任黄摸着两撇小胡子,笑得极端猥琐。
“谁能对?”
任黄猥琐的指了指欧阳修。
欧阳修沉吟不语,眉头深锁。
“喂喂,介甫介甫,这一联你能对得上么?”大厅里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响起小声的议论,竟然是两个十一二岁,虎头虎脑小孩子。
“想不出,太难了。”叫“介甫”的男孩摇摇头,“子固,你呢,有解没有。”
“子固”一样摇头:“对不上哎,想来想去都差点----啊不,是差好多,真的好难呐,脑袋都想破啦!”
“这个人,他、他真的是家丁么?”
“介甫”“子固”趴在桌子上,努力的靠近点,好把庞昱的面貌看得清些。
两个人的眼睛里,不约而同闪着崇拜的光。
能拜他做师傅就好了!
“有了!”欧阳修忽然眼前一亮。
正文 第一百三十一章 千古第一绝对(二)
“有什么?”整齐一致的,几乎整个大厅都嚷了出来。
“有解了。”沉吟中的欧阳修终于抬头,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何人有解?”本来烂泥一样摊在哪里的赵宗惠不知哪来的力气,翻身跳了起来,扒开挡着他的众人,一看是欧阳修在说话,顿时狂笑:“哈哈哈,姓庞的,这下你完了吧,什么无解之对,放屁!人家欧阳少吏就给你对上啦,哈哈哈,你去给他做牛做马吧,哈哈哈哈----”笑得有点狂乱,莫不是要发疯?
没人理他压根,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欧阳修这里呢。
“永叔兄如何对?”庞昱笑眯眯的看着他。
欧阳修神色肃然,一字一字缓缓道:“明月照纱窗,个个孔明诸葛亮,我对:清风沐凤阁,处处常清上官正。”
“哎呀,这下联怎么解?”任黄凑过来问。
欧阳修不紧不慢的开始解释:“凤阁,即唐高宗、武宗、玄宗三朝曾将“掌军国之政令”、“佐天子而执大政”之“中书省”改称凤阁。上官正乃本朝大将,复姓上官,单名正,字常清,太宗雍熙年间召授殿前承旨,迁供奉官、天雄监军。后平西川有功,累官西川招讨使,左龙武大将军,真宗景德年间授左龙武军大将军、平州防御使致仕。我这下联的意思:是假若国家最高权力决策机构能沐浴在清廉之风中,制定颁布政令处处时时坚持清正廉洁,那么位居百姓上属的官吏们也就不能不正派清廉。其中以清风对明月,凤阁对纱窗,处处对个个,同为复姓的上官对诸葛……”
欧阳修还没说完呢,赵宗惠手下一帮狗腿子已经迫不及待的叫了起来:“好啊,对得好!好!!!”“字字句句,对工整齐,去***千古绝对。无人能解!”“京中第一才子,名不虚传,为我家王爷出了口恶气!”
唯独赵宗惠不说话,脸色非常难看。
欧阳修说完对子,解释到一半,他就发现了其中的缺憾。
----不错。欧阳修地下联虽然对仗得体。寓意合理。可是下联地“常”和上联地“孔”在词性上略显小疵。同时联围处和官字地语义亦不相近。可说遗漏了小小地两点。另外“处处常清”地意思和“上官正”彼此也想差甚远。哪有“个个孔明”与“诸葛(格)亮”来地对称呢!
不过在这样短地时间内能对成这样。欧阳修也算才华横溢了。足可当得起他“京中第一才子”地名号。
赵宗惠脸如死灰。才刚看到地希望瞬又湮灭。
清风沐凤阁。处处常清上官正。
一般人如果这样回答。可以算是大大地正确了。但是在他们这些最重工整对账地文人才子间。一个字是能差地么!
果然欧阳修叹道:“我这下联其实不全对。只能说是一个临时想出来地、接近正确但其实不完全正确地答案。而且就算再给我时间。恐怕也……不。是绝对。绝对不能完完整整、一字不差地对上来。”
“这是为何?”任黄插嘴问。
“因为即使纵览天下,也找不到一个真正的能和诸葛亮相提并论,同时又能使此联工整完美的历史人物来,使得上下两联展现出如同破釜沉舟与卧薪尝胆一样炫丽的呼应效果。所以其余地任何下联。包括刚才我对的清风沐凤阁,处处常清上官正,都只不过是为了对而对,硬凑成的工整语句、前后呼应,就算对得一字不差,也只是辱没了诸葛武侯,辱没了庞四兄弟地绝妙上联。”
“所以!”欧阳修深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庞四兄弟说得一点不错,明月照纱窗。个个孔明诸葛亮一联确实无解,无正解。”
欧阳修这一番话说出来,全场才子无不叹服。
不是么?个个孔明诸葛亮,古往今来哪一个复姓之人能和诸葛武侯并称,同时名字又能恰到好处的嵌入此联的句式。
没有!那么当然无解!!!
那可不,庞昱摸着鼻子,绝对的信心满满。
这个对子,毋庸置疑就是千古第一绝对,历来所谓的种种解答。诸如“直臣罹铁网。官官子直令狐”,“德门传礼记。篇篇敬德尉迟恭”“毫挥偶对,联联吉利夏侯操”“姝妃娇四海,洋洋永姝欧阳羞”“长鞭击幼驹,匹匹子长司马迁”等等均有瑕疵,勉强算对的就一个----华光入眼帘,篮篮畹华梅兰芳。明月对华光,眼帘对纱窗,篮、兰谐音,梅兰芳对诸葛亮,算是遣词、对句、意境都齐了,篮篮畹华勉强和梅兰芳意思一样,同时梅兰芳也算有资格和诸葛亮并称。
但是一点。
梅是单姓,所以仍然不能说完全对上。
而且,这个时候,梅兰芳他爹的爹的祖宗十八代都还不知道哪个肚子里呢!
故,此对无解,连一个最挨边的没有!
“哇----”赵宗惠直接扑倒,嘴巴一抹一片红,真地被气吐血了。
绿绮轩瑶琴乐会,庞昱一联难尽京中才子,欧阳修拜服,赵宗惠吐血,程颢、程颐抱头鼠窜,自此四哥名扬天下,汴梁城里再无人敢在他面前提楹联!
四哥露出一个谦虚的笑容,平静的迎着全场才子们崇拜敬仰的目光,当然,崇拜敬仰中还夹杂着敬畏!
尤其是介甫”“子固”两个小孩子,看他的眼神简直像看偶像!
没什么没什么,这样的情形太正常了,以后还会更多滴。
四哥见惯了大场面,对此没有一点兴奋。
倒是任黄看得欣喜欲狂,一个劲的拉着他衣服:“好,好,好啊!看不出来,你一个小小家丁竟有如此才学!”
“哎哎哎,不要搞个人崇拜。我这人十分反感这一套。”庞昱笑嘻嘻的扳开他的手,“四哥也不是什么神,还是要食人间烟火滴,奉献点真金白银更实在。”
这次他能把赵宗惠气吐血,任黄也是出力不小地,丫的配合非常及时啊。插科打诨每每都恰到好处,弄得庞昱都有点想收他做小弟了。
“十贯钱每个月怎么样?以后跟四哥混。”
庞昱刚想这么问他,楼上忽然响起一把有若天籁的甜美声音:“庞公子果然好文采,琴伊今日大开眼界。”
满场喧嚣一时全止,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止住话语,往声音地源头望去。
乍入眼帘的犹如一副月下嫦娥图,素衣如雪、飘然出尘,一身雪白罗衣配以云霞翟纹的素色霞帔,衬托起她莹白似玉、滑若凝脂的绝美肤质。诸内而焕发于外的秀气迫人而来,其美态仙姿只有“超凡脱俗”四个字能形容其万一!
“琴伊姗姗来迟,叫各位久候了。”南宫琴伊步履轻盈。飘然若仙地地走下搂来,敛衽先施一礼,秋波流盼、笑意盈面地环过眼睛也看直了的一众才子,星辰般动人地眸子淡淡到处,所有人无不泛起**蚀骨的感觉。
南宫琴伊竟不止步,袅袅前行朝庞昱走来,雪白细腻宛如新剥笋尖的纤纤玉指不知什么时候提起了酒壶,来到他身边,香唇逸出一丝轻柔自然的笑意。眉梢眼角露着一丝罕有的狡黠:“庞公子楹联之才,天下无双,遍览京中才子无人可及。这一杯让琴伊敬你,当是和在座诸位一同见证这千古绝对。”
此话一出,与席者无不哄然。
要知南宫琴伊一向自视极高,从不把世间任何男子放在眼中,以往但叫能和他说上几句话已是莫大的荣誉,遑论是亲自敬酒!
看来传言真的不是传言,这小家丁和南宫大家果然有一腿!
“庞公子。请用。”南宫琴伊以一个优美得使人屏息地姿态,挟带充盈青春健康的香风,把酒注进他刚端起的酒杯里。
和之前地两次见面不同,南宫琴伊说话的神态透出一种放任、慵懒的清绮情味,别有一番无人能及的韵致,无论是甜美的声线,抑扬顿挫的语调,至乎眉梢眼角的细致表情,都有种醉人的风情。使人意乱神迷。
不愧是天下第一丁名妓。
也难怪这么多公卿贵戚、王侯将相。公子阔少要倾倒在她裙下。
庞昱很惊艳,但也很纳闷。按说这一看见才子帅哥就春心荡漾,忍不住投怀送抱的事该是没出闺阁地思春小姑娘才做的,怎么连南宫琴伊也落了俗套?
“公子,请用。”南宫琴伊似笑非笑的看他。
迎着她明媚如秋阳的眼神,四哥心中莫名一热,举杯一饮而尽。
呸,是水!
庞昱喝下去猛觉不对,差点整口都喷出来,当场就要摔杯子骂人的,脑子忽然灵光一转,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南宫琴伊在耍他,耍他啊!
故意把他捧得高高,然后重重往地上摔!!!
果不其然,南宫琴伊淡淡一笑,眼中掠过异采,柳眉微微弯翘,仍是起初那般温柔里藏着狡黠的神气:“怎么了,这杯不好喝?”
庞昱才想起来,人家只说敬你一杯,没说这是酒啊!
他如果砸杯子、骂人、发飙,不是自取其辱找人骂么?
南宫琴伊倒得一杯水,也是有大把大把人肯当仙酿甘露喝得滴!
“好……好酒,尤其斟自姑娘之手……倍显醇香,回味……绵长。”四哥没办法,为了面子只有硬撑着吞下去,俊美的一张脸都涨红了,“被迫”合上双目,做细细品味状,无可奈何的吃了一回鳖。
这“味儿”四哥会一辈子记住的!
南宫琴伊收住雅逸地笑,匀了匀嗓子,柔柔轻轻的道:“琴伊窃以为,楹联作对虽是才子文士们必备的一门学问,但仅仅对得一手好联好对子。还不配称作是有才华,需赋诗、作词、曲赋样样精通……”
来了,来了!四哥就猜到下边有预谋。
“做诗么,太容易啦,左右就是站起来走六步而以,没什么技术含量。”四哥还是一如既往的狂。昔日曹植曹子建七步作诗。被山水诗派的开山祖师祖谢灵运誉为“天下才共一石(即十斗),子建(即曹植)独占八斗,吾占一斗,天下才共分一斗”,如今四哥自诩只要六步,那不是才高八斗还有多!
众才子一时又鼓噪起来,纷纷骂他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
四哥无视他们的叫嚣,太师府养着狗呢。还不是一条两条,早就听习惯了。
他只盯着南宫琴伊,眼睛尽往不该看地地方看。尽情饱览了一番秀色,这才笑眯眯的道:“这样吧,我应景赋词一首,还请南宫大家品评。”目光当然还是停留在南宫琴伊晶莹如玉的脸蛋上,笑得非常暧昧、猥亵、狡獬……
完完全全是一副你耍了我,我就要报仇地凶狠样儿。
“若是我做地好,南宫大家可有奖赏?”
“你想要什么奖赏?”南宫琴伊一点不避的和他对视。
“很简单。”庞昱耸耸肩膀,“和那天一样,老地方。让我睡。”
四哥地思想很纯洁,只不过是对联对得有点乏了,想到浴室的床上躺一躺,闭目养养神,可在南宫琴伊的忠实粉丝听来,这话不啻于晴天霹雳!
和那天一样!老地方!让我睡!
这三个断句,一百个人听了一百个会想歪,觉得他们就是有私情!
众才子们的眼睛一下子都赤红起来,怒瞪他的眼神像是几十头饿了整半个月的豺狼。人人恨不得扑过去,用咬得都要把他撕成碎片!
“可以哦,只要你作词作得够好,我让你睡。”南宫琴伊悠悠答道。
所有人的心在滴血!
“真的?你不反悔?”
“不反悔,只要你的词作得比他好,琴伊就让你睡。”
这下子,连欧阳都忍不住擦汗了。
他越来越觉着,眼前压根不是什么瑶琴乐会,而是一对闹了别扭地新婚小夫妻当着他们这许多人的面相互耍花枪!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
庞昱朗声长吟,开编即技惊四座。
“伫倚危楼风细细”。开篇叙事,像一幅剪纸那样活灵活现的描绘出主人公登楼远望地情形,“伫倚”二字则尽述他的凭栏之久与怀想之深;“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极目天涯,一种黯然魂销的“春愁”油然而生,恰应当今时节。
“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前句写景,主人公久久地站立楼头眺望,时已黄昏还不忍离去,“草色烟光”将夕阳余辉下的萋美景色描绘的淋漓尽致。然而没有人理解主人公登高远望的心情,所以他默默无言,有“春愁”又无可诉说,虽然这不是“春愁”本身的内容,却无形中加重了“春愁”的愁苦滋味。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此句写作者的打算。他已经深深体会到了“春愁”地深沉,单靠自身的力量是难以排遣的,所以他要借酒浇愁,目的是“图一醉”,为了追求这“一醉”,他“疏狂”,不拘形迹,只要醉了就行。不仅要痛饮,还要“对酒当歌”,借放声高歌来抒发他的愁怀。但结果却是“强乐还无味”,他并没有抑制住“春愁”,故作欢乐而“无味”,更说明“春愁”的缠绵执着,词写“春愁”至此,影影绰绰,扑朔迷离,从“拟把”到“无味”,笔势开阖动荡,波澜起伏,臻至绝妙之境,勾起听者无限好奇之心。
真正的大才子欧阳修倏地站了起来,眼中闪亮,说不出是激动还是惊喜!
南宫琴伊更是掩不住惊骇,难以想象如此绝妙的好词竟是一介家丁信口作来。
四哥早便预料到了她这时候的反应,英俊无匹地脸孔带着足以迷倒天下怀春少女的邪美笑容,施施然地刚要咏出下阙末尾堪称千古绝唱的最后两句,叫南宫琴伊输的心服口服,甘心让他睡个饱、睡个够、睡个爽!
冷不丁的大厅外一个声音接道: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四哥战柳永(一)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没错,蝶恋花,这一首词就是柳永的蝶恋花。
和无数的穿越者一样,四哥继承了抢占版权、“创造”诗词的优良传统。项少龙、林三哥、范闲在这一刻灵魂附体!
但是,非常不幸的,没等四哥把《蝶恋花》咏完,最后、最经典、最升华的两个半句就给人抢了,拦腰截断!
怎么可能!!!
庞昱几乎当场抓狂。
柳永的蝶恋花啊,只可能他这个优秀的穿越青年兼文学爱好者在后世看过,现在的这个时代不可能有人接触到的!或者想出来!
那怎么……怎么可能有人能在片刻间对上来,抢先了他一步。
唯一的解释。
庞昱心里有点虚。唯一的解释,门外边站着的,来的人,就是……
“柳公子!”南宫琴伊身边的侍婢小宛第一个叫出来。
“啊,柳七!三变兄!!!”欧阳修第二个站起,表情尤为惊喜。
“哈哈哈,永叔兄,一别经年,久违啦!”长笑声中,大门乍然开启,透射进来的璀璨午阳下,赫然走进来一位潇洒儒雅、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一身纯白衣裳一尘不染,仿若胜雪,容貌竟比那锦毛鼠白玉堂还要俊美三分!
柳永柳三变!!!庞昱听欧阳修一喊,眼睛都瞪直了。
盗版诗词遇到原作者,众多穿越人士里他怕是开天辟地头一个了吧!
四哥还没想好怎么圆场呢,南宫琴伊的目光从他身上转了开。直望柳永:“柳公子别来无恙。”
柳永回望他,眼神里闪着炽热:“洛阳一别,柳某心甚念之,身边私事一了即追至京城,还请南宫大家莫怪三变无礼。”
我X。这什么意思啊!
庞昱一听就火了,从洛阳追到汴梁,丫的和老子抢女人!?
不光他火起,全场所有人一看柳永见到南宫琴伊后满脸狂热的样子----眼睛泛光、呼吸转急,除了刚进来时和欧阳修打个招呼,眼神就一直盯着南宫琴伊没有动过,满大厅地京城才俊,他连眼脚余光都懒得看一看。
南宫琴伊悠悠一叹:“馨怡乃世俗女子。何堪公子错爱。”
柳永旁若无人,叹道:“三变只知姑娘色佳才秀,雅韵天成,一如那洛水女神。明眸善睐,皎若初阳升朝霞,瑰姿艳逸,灼若芙蕖出渌波。三变一见难忘,
洛阳之别怅断神宵,心中犹思至今,今日再睹凤颜。南宫大家华彩依旧,芳泽无加,真不枉三变千里追随,舟车辛劳,此生于愿足矣。”
这个样子。还有人不火么!
旧识便旧识好了,孰知一个炽烈若忘情,一个温柔似幽怨,大庭广众之下,神态暧昧至厮,把他们都当成什么了?
众人心中都不知是何等滋味!
一瞬间,矛头全体转向,从恨不得他死一千次一万次,却惹不起也不敢惹的庞昱身上转到了新来的柳永这里。
在场的二十几号人,眼神从四面八方聚过来。没有不咬牙切齿滴、没有不愤怒欲狂滴!想杀他的都有!
如果这是在江湖。此时已经有人拔刀子扑过去了。
江湖有江湖地规矩,看不顺眼了就要杀!
读书人当然也有读书人的手段。
刚才围着庞昱刁难的那伙人。现在一齐涌向柳永。
“柳公子大才,某出一上联,汝能对否:密云不雨通州无水不通舟。”钜野皆田,即墨有秋皆即麦。”张口即来,零点零五秒的思考,比四哥。
快十倍有余!
“水陆洲,洲停舟,舟行洲不行!”天心阁,阁落鸽,鸽飞阁未飞。”还是零点零五妙。
“调琴调新调调调调来调调妙。”种花种好种种种种成种种香。”依然***零点零五秒,差不多每个人念完,柳永马上便答,连思考都不要的。四哥看不下去了。
这……这是在出题刁难人家么?
不是!充其量只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京中才子,送上门去自取其辱!!!
太惨了,太惨了简直。
庞昱有点看不下去。
你说你们二十几号人,好歹整一个能让人家想五秒钟以上的题吧。
整不出偏,看起来柳永不是在受刁难,而是在玩,玩快速抢答。
“永叔兄怎不出手?”庞昱忽然扭头,看着一直默然地欧阳修。
“哎,比过了。”欧阳修仰天长叹,一脸落寞之色。
“永叔自负才学横溢、满腹经纶,却非三变兄对手,何必自取其辱。”
听了欧阳修这话,再看从容应对,玩一样的柳永,任黄非常不爽,皱眉道:“欧阳小兄弟乃吕相高徒,汴梁第一才子,难道竟也比不过区区江南柳七?”
欧阳修老脸一红:“惭愧惭愧,永叔昔日游学江南,在大明湖畔和三变兄两番比试,每每都稍逊一筹。天下第一才子之名,三变兄当之无愧。”
任黄脸色更黑。
“哼,哼哼,好一个天下第一才子。”他冷笑,眼中闪着极度的不忿。
“一个纵情声色的浪荡少年,我大宋朝竟没人比得过他?”“啪!”庞昱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不爽,太不爽了,四哥准备出手。
“我有一对,不知柳大才子能否对上。”他清了清嗓子,一下子把全场地嘈杂压了下来,目光灼灼如电射向柳永。
柳永蓦然转身,迎上他充满挑战意味的眼神。
“这位……啊,是方才赋词的兄台吧。”柳永拱手一笑,神态颇为庄重,“柳某在门外听兄台填词,字字珠玑,臻至绝秒,实乃近日所闻之第一佳作,心中一时技痒,忍不住接了下阙两句,还请兄台见谅。”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本来就是他日后的作品,而今被庞昱咏出的上阙一引,提前问世了也没什么稀奇。
庞昱淡淡一笑,心想老子脸皮可没那么厚,抢了你的版权还来斤斤计较,伸手一指窗外灼灼盛放的满园桃树,应景咏道:“谁说桃花轻薄?看灼灼其华,为多少佳人增色。滴清清玉露,羡万株艳蕾流霞。无何春去莫飞,终究鸾枝坠果。于是平仲设谋,东方窃窦,王母宴宾,刘郎题句。况核仁制药,能疗痼疾佐歧黄;条干充刀,可借印符驱厉鬼,准握天机珍丽质,也知季节让群芳。寄言秋菊冬梅,慎勿盲从徒毒友!柳兄请对!”
一百一十字超长联!相较之下,赵宗惠地大观楼之作,黯然失色。
正文 第一百三十二章 四哥战柳永(二)
柳永眼中闪过一丝惊诧。
在外边续上“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两句时,他一直以为作词的是欧阳修,不然放眼京中谁还有此等文采,引得柳三变作出“截人词作”这等文人才子眼中最低贱、最下作、最龌龊的事情。
----你废尽才华,铺垫许久,整出来一篇绝妙好辞,眼看结尾了、升华了、高潮了,突然被人截了去,你不心疼啊?
可是等他进门,发现欧阳修竟然坐在那,站着吟词的是一个青衣小帽的家丁!
于是他也和别人一样,以为四哥是撞运气,或者在什么地方抄了一首好词过来(呃,就是“借”你的,不服么?这时候丫还没写出来蝶恋花,所以四哥才是原作者,哇哈哈哈哈啊哈---),可是等到这副长联一出,柳永的脸色顷刻变了。
一百一十字,信口道来,这家丁确是有真才实学!
而且,不在欧阳修之下!!!
庞昱料到他会这样,笑得益发灿烂。
娘的,追女人追到四哥面前,扰了四哥出风头的机会,那还不踩你到地底下!
他凝定声音,用十足的中气重复了一遍:“谁说桃花轻薄?看灼灼其华,为多少佳人增色。===滴清清玉露,羡万株艳蕾流霞。无何春去莫飞,终究鸾枝坠果。于是平仲设谋,东方窃窦,王母宴宾。刘郎题句。况核仁制药,能疗痼疾佐歧黄;条干充刀,可借印符驱厉鬼,准握天机珍丽质,也知季节让群芳。寄言秋菊冬梅,慎勿盲从徒毒友!----柳大才子,请对下联吧。”
柳永沉吟不语,俊美的双眉微微皱了起来。
他虽为追逐南宫琴伊而至,不过真才子就是真才子,不是一般的见到美女魂都能丢了地色坯。一旦论及楹联、作词,立刻就又转换到全神思索的状态中,狭长的丹凤眼飞入鬓间,漆黑的眸子仿如清潭中一汪冷洌的泉。天上最亮的星星在它面前也黯淡失色,轮廓分明如刀刻而成的脸,即使在凝思中仍是气质翩翩。薄薄的唇扬起一丝优雅的弧度,慵懒的笑意……啧啧啧,怎一个帅字了得啊!!!
小宛、香君、湘兰还有圆圆,四个丫头一瞬间全程花痴状。
幸好剩下来地都是男人,不然估计尖叫声要响起一片了。\\*\\\
绿绮轩大厅里,此时鸦雀无声,全场才子的目光都集中在柳永身上。看他是否对得出来这绝顶难度的长联!
所有人都是看戏的心情,因为有了刚才“明月照纱窗,个个孔明诸葛亮”地千古绝对,这些平日里自诩文采风流的才子文士,谁都不觉得他们自己有资格去解四哥的长联。哪怕只是尝试!
唯独欧阳修凝神沉思。似乎想借此机会再和柳永一较高下,当然,他更想知道,究竟他、柳永和庞四三个人谁才真正配得起“天下第一才子”之名!
依然是在不起眼地角落,“介甫”“子固”两个小男孩托着腮帮子也在想,不过比起柳永的沉吟、欧阳修的苦思,他们更多的则是迷惘。
毕竟年级太小了嘛,见识、经历都有限,才学也还未成,虽然日后都是名垂千古的大文豪。不过少年时还是多多学习。跟在四哥后边老老实实看的好。
唯独任黄的表情最悠闲,瞅瞅这个、看看那个。摸着小胡子贼贼地笑,似乎很满意庞昱连续两番信口一个对句,就难倒全场的精彩表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柳永仍在沉思,唇角扬起的优雅弧度渐渐变凝重,慵懒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
南宫琴伊那双洞穿尘世繁琐牵机地秋水眸子里,闪着某种深邃的光,有点不能置信的打量着身边的庞昱,姣美的眼瞳中有震惊、有诧异,也有一点点的……
惊喜!
天下女子,谁不爱才,虽然大多数时候“财”比“才”更令女子倾心,不过在一个连公主名号都看淡的倾国美人眼中,“才”或许是唯一能打动他的东西。一柱香功夫过去了。
柳永依然在在深思。
南宫琴伊的目光则始终在庞昱身上萦绕不去,若非所有人都在关注全身思索的柳永,恐怕光是嫉恨地眼神就能把四哥妒杀了。
任黄悠闲地坐着喝茶,从侧面看着南宫琴伊倾倒众生地美丽背影,并没有太多的惊艳或者迷醉,反倒轻轻地叹口气,摇摇头,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两柱香功夫过去……
“三变兄,时候不早了,我看还是缓一缓……”欧阳修站起来道,他想了这许久,绞尽脑汁也不过才对上来一半,再想下去“瑶琴乐会”就甭开了。\\\*\\
柳永缓缓点头。
却非答应了他的提议,而是已经有了解答。
“我夸福地妖娆,眺青青之岭,添哪些琼阁浮云……”柳永沉吟中的脸容乍然一收,拱手一笑,云淡天高:“有濯濯明湖,收十里嘉林入画。似新尘消宇净,因恩驾鹤凌空。难怪闻山揽胜,高举怡情,秦村访友,碑院挥毫。若清节复生,定唤渔夫回绝境;灵均再世,必歌今日过前朝。莫悲红雨落幽溪,又续风骚垂奕叶,方信凡夫俗子,不须羽化亦登。”
妙啊,厅中也不知是谁先赞了起来,接着便是人声鼎沸。
庞昱这百字上联,柳永竟然对得一字不差!
“三变兄才思横溢,佩服佩服!”欧阳修拱手执礼,心悦诚服。
这下子四哥吃瘪了,愣在原地进不是、退不是,相当滴尴尬。
柳永朝他走来,优雅的步伐在三步外停住,合手做一长揖,潇洒从容的姿态登时又惹起四个小丫头一片花痴式的惊噫:“三变一生,楹联赋对无数,未见之有如兄台此长联之妙绝者(没见过像兄台这长联一样难的),兄台文采惊世,三变拜服,他日若有机会定当登门拜谒,还望兄台不吝赐教。”
哟,小伙子不错,挺谦虚的,还知道跟我客套。
看看柳永态度挺好,四哥也懒得踩他了。
----呃,反正《蝶恋花》一多半是老子做的,先把南宫琴伊答应的“奖赏”弄到手再说嘛,嘿嘿嘿。
嘿嘿,用丫的词睡丫追的妞………………………的床,这感觉想必非常之好。
庞昱深吸一口气,准备当着柳永面和南宫琴伊谈“睡”的问题了,基本原则是连逼带赖加强迫,脸,可以不要;但,生死要睡她……呃,先睡她的床。
哪知道,柳永竟然先一步转身面向南宫琴伊,抢在他前边开口了:“三变今日拜会南宫大家,一时匆忙,随身未带礼物,恰适才闻听庞兄《蝶恋花》有感,愿当堂赋词一首,赠与南宫大家!”
全场一时哗然。
柳永凝望南宫琴伊,见她玉容平静,俏脸如不波止水,既没有点头应下他也看不出拒绝的意思,一时有种搏得佳人亲睐的热血激昂之感,目中神光盈然,喝道:“取笔墨来!”
他在江南时,多少名妓都求他赐一词以抬高身价,柳大才子还要考虑人家姑娘美不美,心诚不诚,伺候的惬不惬意才决定做或者不做----啊,字错了,应该作词的“作”而不是做爱的“做”,不过以柳大才子的风流倜傥,两种一起做的可能性……唔,不是没有,是相当大,甚至绝对要做,不然人家凭什么给你作词!
但是这一次,在在绿绮轩,只要南宫琴伊肯收赏脸收下,柳大才子就是站着作上一千首词都没有怨言!
小宛、香君、湘兰、圆圆捧着文房四宝送到。
柳永铺展宣纸,信笔挥毫:景萧索,危楼独立面晴空。动悲秋情绪,当时宋玉应同。渔市孤烟袅寒碧,水村残叶舞愁红。楚天阔,浪浸斜阳,千里溶溶。临风想佳丽,别后愁颜,镇敛眉峰。可惜当年,顿乖雨迹云踪。雅态妍姿正欢洽,落花流水忽西东。无恨,相思意,尽分付征鸿!”
笔势纵横、墨迹森森,一阕《雪梅香》跃然纸上!
南宫琴伊目望柳永,施然一福。
欧阳修耸然动容:“三变兄!好一首相思之词,以景托情,景情相张,将情、思、心态写的淋漓尽致!”
柳永淡淡叹道:“兴之所致,随意挥毫,献丑了。”待纸上墨迹干透,小心翼翼地捧起来,看样子是想亲自交到南宫琴伊手中。
“柳公子,我来吧。”乖巧的湘兰挡住了他。
柳永深情一笑:“此《雪梅香》乃三变心血之作,需亲手交予南宫大家方显诚意,还请湘兰姑娘成全。”说罢又是深深一揖,抬首再看她时,深邃的眼眸里倾吐出无限温柔,霎时电晕了情窦初开的小湘兰。
柳永刚要迈步,又一个身影挡在面前。
健伟的虎躯,挺拔的身姿,英俊的仪表,还有不用做作自然流露出的豪迈气宇和唇角那一抹淡雅却透出狂傲的笑容……除了四哥还有谁人!
“柳兄果然作得好词,不过要赠南宫大家,还得和我比比。”
庞昱凝然伫立,一字一句无不透出睥睨天下才子的狂傲!
“取----笔----墨----来!”